运河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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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5节（第2页）

&esp;&esp;“云国倒向燎国修黑魔之道，暗蓄了大量阴兵，东境的三座小镇百姓俱被屠戮杀害……”

&esp;&esp;墨熄修长白皙的手指将刚刚松开一些的军政署衣袍重新理好，说道：“你回禀君上，我整理过往阴兵宗卷后，立刻去金銮殿议事。”

&esp;&esp;“那就恭候羲和君了。”

&esp;&esp;于是，金銮殿的那个人一夜无眠，秉烛夜谈。

&esp;&esp;而战魂山的那个人，一夜昏沉，无人去管。

&esp;&esp;第四日清晨。

&esp;&esp;顾茫从昏迷中醒来。

&esp;&esp;他模模糊糊睁开眼睛，天已经放晴了，他躺在积水里，渺远清澈的青天仿佛一抬手就能触碰到。顾茫动了动，觉得身上莫名多了几处伤口，但他没有在意。

&esp;&esp;“唔……”他揉了揉自己头上肿起来的一个包。

&esp;&esp;是昏过去时摔的吗？

&esp;&esp;还是头磕多了所以肿了……

&esp;&esp;他想不明白，于是不去再想。

&esp;&esp;还剩最后十几排石碑了，他慢慢爬起来，掬了点慕容玄墓碑前的积水，也没有嫌脏，慢慢地喝到肚子里，然后手脚并用地爬起，继续往前磕去。

&esp;&esp;就像雨过天晴，云色舒朗，他觉得自己的罪孽似乎也终于能少去那么一寸一毫。他没有停，他在向自己梦里的厉鬼幽魂跪拜，在向过去与未来跪拜。

&esp;&esp;一级一玉阶。

&esp;&esp;一碑一亡人。

&esp;&esp;墨熄是在半个时辰之后来的。在军机署熬了一整夜，连续二十几个时辰不曾合眼令他眼圈都是红的。别人熬夜忙完军务之后是赶紧回家休息，他却跟中了魇似的提着军机署准备的早点吃食，独自来到了战魂山。

&esp;&esp;已经第四日了，顾茫在这里拜了四天。四天四夜不眠不休对于从前的顾帅而言或许不算什么，顾帅有最强大的灵核，足够支撑他像火炬一样旷日持久地燃烧光和热。

&esp;&esp;但是现在的顾茫还剩什么呢？只一具破损的残躯，一个破碎的魂灵。

&esp;&esp;可他还要撑着。

&esp;&esp;墨熄就这样默默地，远远地看着顾茫。

&esp;&esp;第九千一百六十一块碑……第九千一百六十二块碑……

&esp;&esp;顾茫在跪着，他就在替顾茫数着。

&esp;&esp;就快了。

&esp;&esp;就快跪完了。

&esp;&esp;到了晌午时分，顾茫终于重新爬到了墨熄父亲的英灵碑前。他像个泥潭里打过滚的小叫花子，浑身上下都是泥水，脸也脏了，额头也破了，膝盖早已血肉模糊。但他眼睛亮的出奇，任何一个看到这双眼睛的人都不应当怀疑他的真心，击碎他的希望。

&esp;&esp;顾茫仔仔细细地磕了三个头。

&esp;&esp;结束了。

&esp;&esp;他重重松了口气，踉跄着想要站直身子，可因为跪得实在太久，他一站起来就往地上栽去——

&esp;&esp;可预料中的痛，却并没有来。

&esp;&esp;忽然有一阵风掠来，有人扶住他，将他满身污泥的身躯带进怀里，那个人身上的味道很淡，却是顾茫熟稔的栀子蜜香。那个人的手虽然竭力克制，却在微微颤抖。

&esp;&esp;顾茫回过头，看到墨熄的脸。

&esp;&esp;墨熄一直在暗处忍耐着，煎熬着，陪顾茫等着这一场谢罪的终结。而这一切结束后的搀扶，他等着，已经等很久很久了。

&esp;&esp;顾茫看了看墨熄，又看了看墨熄握着自己胳膊的手，慢慢地，他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一个几乎算是轻松的笑，可是眉眼倏地弯起，眼泪却烫热地滚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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