运河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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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6节（第1页）

&esp;&esp;“……江停，”严峫失声道：“江停！”

&esp;&esp;江停手一松，在枪落地的同时顺着后坐力向后仰倒。

&esp;&esp;严峫踉踉跄跄冲上前，尖利的怒吼变了调：“江停！醒醒，看着我！看着我！！”

&esp;&esp;“江队，严队——”

&esp;&esp;“严队！”

&esp;&esp;“他们在那！他们在那！！”

&esp;&esp;远处河滩尽头，晃动的光点迅速靠近，那是搜救员在向这边狂奔。

&esp;&esp;但严峫什么都看不见，也感觉不到。

&esp;&esp;他怀里抱着自己的整个世界。

&esp;&esp;“……”江停嘴唇一动，似乎说了两个字。严峫发着抖低下头，只听他又重复了一遍，说的是：“真好。”

&esp;&esp;他指尖在严峫硬朗的侧脸上滑落，其实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了。

&esp;&esp;真好。

&esp;&esp;无数战友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中，带着熟悉又喜悦的笑容，向他张开双臂。江停也微笑起来，举步走向那些欢声笑语与斑斑血泪交织、累累功勋与纷飞战火错落的岁月，最后一次转身回眸。

&esp;&esp;严峫跪在地上，抱着他的身体，在一声声竭力大喊着什么。

&esp;&esp;你还活着，江停想。

&esp;&esp;这真的很好。

&esp;&esp;

&esp;&esp;吱呀——

&esp;&esp;土屋陈旧开裂的门板被推开，一个身量瘦弱、头发枯黄，看着最多五六岁的小男孩，双手捧着与身高极不相称的一塑料盆水，摇摇晃晃跨过门槛。

&esp;&esp;盛夏的正午，村子里人都下地干活去了，安静的土路上只听蝉鸣声声喧杂。骄阳穿过茂密的红杉树，斑斓洒在前院，满盆水随着小男孩踉跄的步伐泼泼洒洒，反射出晃动的金光。

&esp;&esp;终于他停下脚步，吃力地弯腰把水盆放在地上，一双粗糙干枯的小手捞起毛巾，抬头怯怯喊了声：“爸。”

&esp;&esp;破竹椅上躺着一具类似于人形的物体。

&esp;&esp;这真的只能说是类似于人形了，他全身瘦到变形，流着黄脓，注射造成的溃烂蔓延四肢，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气味；如果不是一张脸还勉强保持着五官轮廓，任谁来了都无法把眼前这个怪物跟人联系到一起。

&esp;&esp;“爸，”小男孩提高声音又叫了句。

&esp;&esp;男人没有反应。

&esp;&esp;小男孩犹豫一会，用力拧干毛巾。

&esp;&esp;他已经做得很熟练了，用毛巾从男子脖颈开始擦拭，在手臂静脉附近溃烂最严重的地方小心点蘸，将泛黄的毛巾在盆里洗净又拧干；他殷殷勤勤地重复上述步骤，就这样一点点地把他爹全身能擦的地方都勉强擦干净，直到满盆水已经变得浑浊不堪，男子都保持着怪异的安静温顺，没发出往常那样痛苦的呻吟声，哪怕只是一丝。

&esp;&esp;小男孩不懂，他还太小了。

&esp;&esp;他只欣喜于自己今天没有挨打，然后费力地端起水盆，尽快溜回了屋。

&esp;&esp;傍晚，下地的人们陆续回村，家家户户的房顶上都冒出炊烟。木门再一次开了，小男孩端着一只豁口碗，盛着能见底的清粥和脏兮兮看不清已经腌了多久的咸菜，蹭到整个下午都没有移动过的男子身边，小心翼翼道：“爸。”

&esp;&esp;他爸没有反应。

&esp;&esp;“……爸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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