运河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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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3节（第2页）

&esp;&esp;求求你们原谅我……求求你们来生不要从戎，但愿生在王孙家，斗鸡走马过一生……求求你们来世不要在我这样的将军手下做事……我窝囊，太天真，太傻了，我真的太傻了，是我害的你们枉死，是我不够强大，让你们丧命……求求你们……

&esp;&esp;求求你们。

&esp;&esp;他对着梦里那些攒动的影子恸哭着，在那些影子里，他忽然看到一个人的身影。

&esp;&esp;高大的，张扬的，桀骜不驯永远灿烂的。

&esp;&esp;回头笑看着他。

&esp;&esp;顾茫心中陡地一烫，一个被遗忘了的名字忽地浮出喉头，他跪在天地梦境里，他冲那个死去的兄弟失声喊道——

&esp;&esp;“展星！”

&esp;&esp;陆展星笑着，没有说话，只朝他眨了一下眼睛，转身消失在湍急的人潮里。顾茫想要追上他，想要拉住他，想要和他说很多很多的话。

&esp;&esp;可是就像每一个亡魂一样，陆展星最终也不见了。大片沉郁的黑暗浇淋而落，在这铺天盖地的长夜里，重华的招魂歌轻轻低唱着，悼那些再也回不来的魂。

&esp;&esp;昔有儿郎抱剑去，碧血沉沙骨难还，此骸去岁仍玉貌，此躯昨夜曾笑谈……

&esp;&esp;顾茫在自己的梦境里跪跌在地，蜷成一团，喉咙里是嘶哑不清的呼唤。他在唤他的朋友，他的军队，他年轻时孤注一掷的执着与热烈。

&esp;&esp;恍惚间有谁握住了他的手，摸着他的头发，轻声叹息着安慰他，在他耳边低声说：“别哭了，顾茫，别哭了。”

&esp;&esp;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，只觉得那只手是那么温暖，那么有力。

&esp;&esp;握着他，像要带他从灵魂的死海泅渡上岸。

&esp;&esp;顾茫哽咽了，他握着那只手，隐约觉得肌肤透着的清淡气息是那么熟悉，是足够他信赖的。

&esp;&esp;所以他死死握着那只手，死死扣着那五指，他哭喊道：“回不来了，他们都回不来了。”

&esp;&esp;因为他的出身。

&esp;&esp;他的人，他的兵，到头来也等不到一句——

&esp;&esp;英魂重返故里日，人间无处不青山。

&esp;&esp;都回不来了。

&esp;&esp;“为什么就留我一个人啊……”顾茫失声痛哭道，抓着那只手就像抓着救命的浮草，泣不成声，“为什么要逼我到这一步啊……为什么……为什么……”

&esp;&esp;恍惚间，那人也紧紧握着他的手。

&esp;&esp;那么紧，那么用力地捏着他的手。

&esp;&esp;好像在用这种力量，诉说着他绝无法再倾诉的低语。

&esp;&esp;还有我。

&esp;&esp;你还有我……

&esp;&esp;我陪着你。

&esp;&esp;就这样一直昏昏沉沉，直到第五日，顾茫才从漉湿的梦里挣扎着苏醒。

&esp;&esp;他睫毛簌簌，缓然睁开眼睛——他们已经从唤魂渊回来了，尾祭已经结束。

&esp;&esp;他躺在一张铺着厚厚狐皮毡毯的大床上，隔着一层轻薄的墨色云纹纱幔，可以看到外头茂盛的天光，屋内噼剥的炭火。

&esp;&esp;是羲和府。

&esp;&esp;他已经回到羲和府来了。

&esp;&esp;顾茫起身，抬手撩开帘子，坐在大床上发了会儿呆。他出了一身汗，梦里觳觫而悲伤的感觉还未散去，他眼神发直地望着燃烧的炭火，喃喃着那个回想起来的名字。

&esp;&esp;展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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