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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门外头,街道本已经冷清下来,摊贩们也收了摊子回家了,地上凌乱地堆着各种油纸与糖葫芦棍子,还有红通通的爆竹屑儿。祥子眼圈红了,捂着脸颊站在一边,另一个伙计伸直胳膊挡在他前头,面前是衣着华丽的七八个仆妇,大多是三四十岁的样子,簇拥个横眉怒眼的女子,戴着套红宝石头面,亮灿灿得晃人眼。
&esp;&esp;薛延没见过邱云妡,阮言初却见过,他一眼就认出来,凑到薛延耳边小声道,“那是邱知府家的大姑娘,性子骄横霸道,得理不饶人,人尽皆知。”
&esp;&esp;薛延垂在身侧的拳紧了紧,他看了看翻在一边的铜盆,还有邱云妡脚尖前三寸的水渍,心中微凉。
&esp;&esp;民不与官斗,邱云妡虽不是朝廷命官,但她爹却是堂堂知府,四品大员,无论如何都不能惹的。
&esp;&esp;两个伙计被欺负,满腹委屈,瞧着薛延来了,眼睛均是一亮。
&esp;&esp;未等薛延开口,被打的祥子便就哭着开口道,“掌柜的,这几个女子仗势欺人!我本就想着出来倒一盆脏水,看见她们从街口过来,我小心着站在一边没敢倒,就等着她们过去了再说。但是打头的那个高个妇人不讲理,她甩胳膊时候碰倒了盆,水差点洒到那位小姐的脚上,这不是我的错,却非要怪在我头上。况且我已经道歉了,但是她们不饶人,还报了官!”
&esp;&esp;听到“报官”两字,薛延心里咯噔一声,偏头看向邱云妡。
&esp;&esp;邱云妡面无表情站在那,一手搭在旁边妇人手臂上,抬手抚了抚鬓边流苏,一点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。
&esp;&esp;薛延抿了抿唇,捺下心中火气,往前一步,微微颔首笑道,“姑娘受惊了,这事确实是我们的伙计做的不对,我在这给您赔个不是。你看今个是好日子,上元佳节,您人美心善,便就高抬贵手饶了他这一次,可好?”
&esp;&esp;祥子是外地人,才来宁安不久,还不认识邱云妡。他本将希望都寄予在薛延身上,盼他给主持公道,但蓦的听着这番话,到底年轻气盛,两眼都气红了,张嘴便想要说什么,被阮言初按了下肩膀,堪堪拦回去。
&esp;&esp;邱云妡笑了下,漫不经心道,“我本来也没想为难他,报官就是吓唬他而已,谁让他与我大呼小叫。今个过节,我也想着要早点回家的,这样罢,若是他能跪下来与我道个歉,这事便也就算了,我不计较。”
&esp;&esp;祥子快要气疯,立刻便就回道,“你做梦!我跪天跪地跪父母,为什么要跪个莫名其妙的女人,你不讲理,你报官又怎样,我没犯错,我不怕你!若是有种,让官兵抓了我回衙门,看知府大人会偏帮与谁!”
&esp;&esp;薛延额头青筋直冒,呵斥道,“闭嘴!”
&esp;&esp;祥子鼻头泛红,头歪向一侧,不说话了。
&esp;&esp;邱云妡也冷下脸,“给脸不要脸。既然你都这样说了,那咱们便衙门见,看看你的尊严到底能值几个钱。”
&esp;&esp;薛延笑了笑,“不过小事而已,何必劳烦知府大人,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,讲开了便就好了。我们家伙计是新来的,许多规矩不懂,冲撞了姑娘,这是我的责任,若不这样,您开个价,脏了的衣裳鞋子都值多少钱,我来赔。”
&esp;&esp;旁边的高个仆妇冷眼道,“你倒是赔得起吗?我们家姑娘的鞋子那是镶了珍珠的,一个珠子就要几百两,岂是你们这样寻常人家能想象得到的。”
&esp;&esp;话落,还未等薛延再开口,街边便就踢踢踏踏来了一队的皂衣官差,打头的瞧见邱云妡,急忙跑过来,躬身问,“姑娘有何吩咐?”
&esp;&esp;邱云妡扬了下巴一指呆愣在一边的祥子,“把他给我抓起来!”
&esp;&esp;事到如此,薛延也不再赔笑脸,往前挡在祥子面前,眯眼道,“官差抓人也得要个理由罢,哪能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送人进大牢的,将不将律法放在眼里?”
&esp;&esp;邱云妡倒是笑了,她说,“在这宁安城,我就是王法,知晓了?”
&esp;&esp;章九十九
&esp;&esp;祥子终究还是被几个官兵带走,邱云妡也没多留,挽着仆妇的手聘聘婷婷地走了,留下一地的狼藉。
&esp;&esp;原本一同在外边的那个伙计又气又怕,寒冬腊月,在外冻了许久,脸色已经有些发青。薛延看他一眼,低声道,“你先回家罢,祥子那边的事,我再想办法。”
&esp;&esp;闻言,伙计鼻子一酸,竟是哭了。
&esp;&esp;他往前一步拉住薛延的手,哽咽道,“掌柜的,祥子是我叔家的表弟,我们都是外乡人,家里条件都不好,一大家子就靠着我们两个养的。掌柜的,今个这事真的错不在他,您帮帮忙,千万别让祥子出事,要不然我们都没法活的。”
&esp;&esp;他越往后说,哭得便就更厉害,几尺男儿,最后竟要给薛延跪下,“掌柜的,真的求求您了……”
&esp;&esp;阮言初手疾眼快,忙扶住他的胳膊,温声安抚着,“你别急,先回家吧,在这里守着也没什么用。”
&esp;&esp;祥子的哥哥抹了把脸,不肯动,仍旧执拗地看着薛延。
&esp;&esp;门口的灯笼仍旧高高挂着,被风吹得摇摇晃晃,地上的红影也摇摇晃晃,以前看着觉得喜庆,现在却只觉心烦意乱,心中思绪就像是灯笼下悬着的流苏穗子,一团乱麻。薛延的唇紧紧绷着,负在背后的手骨节都有些泛白,过良久,他颔首道,“你放心,毕竟是我的伙计,无论怎样,我都要救他出来的。”
&esp;&esp;祥子哥哥松了口气,脚一软,差点跌下去。
&esp;&esp;原本也都是务农人,进城次数都屈指可数,偶尔见着个穿官服的都要心惊胆战躲开,刚才眼看着弟弟被几人反剪着双手带走,他早就六神无主。现听着薛延肯定言语,他红着眼眶连连道谢,被阮言初轻言慢语劝了许久,才擦着眼泪离开。
&esp;&esp;薛延仍旧站在门口,眼睛盯着地面位置,面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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