运河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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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节（第1页）

&esp;&esp;等送走客人，谢骛清回了卧房。

&esp;&esp;林骁端着茶水进去，见谢骛清在幽暗的灯光里，坐于临窗的胡桃色木椅里。他面前是敞开的棕色软皮箱，里处叠放着日常穿的衣物……军人的衣服简单，衬衫叠着衬衫，军裤摞着军裤。

&esp;&esp;谢骛清右臂搭在沙发扶手上，手指虚拢着，自然垂在身前，轻握着一个女孩子用的白瓷粉盒，盒面上印着红红绿绿的花与叶，似乎当中还有字。

&esp;&esp;这是谢骛清脱离主力部队，消失数月后带回来的。

&esp;&esp;他见林骁盯着自己，想是心中高兴却无人可说，难得吐露了心事：“不说来历的话，怕送不出手。”

&esp;&esp;未未送来一艘新式蒸汽轮船，自己带去一个过时的粉盒，不像话。

&esp;&esp;说了……又怕她难过。

&esp;&esp;白日见烽火（1）

&esp;&esp;她预感谢骛清真要回来了。

&esp;&esp;这感觉没来由地愈发强烈，以至于她将过年前去外省的行程都推了。

&esp;&esp;等到十一月底，客轮运营部的经理询问，今年暖冬，是否要将最后一班航班挪到十二月中。何未问了几大航运的负责人，大家统一时间，一同推迟到了十二月。

&esp;&esp;按规矩，最后一班离港的客轮她都要去天津送，这个没法变动。

&esp;&esp;她尽量压缩时间，下午到了利顺德。

&esp;&esp;何未带均姜坐电梯从餐厅离开回房间，因客人多，等了来回两趟。均姜在一旁说到天津，提起上回莲房买回去的帽子过于时髦，至今都没找到机会戴。

&esp;&esp;她笑着说：“如果钟形帽的话，须短发才……”

&esp;&esp;一行人推开玻璃门。

&esp;&esp;她迎着一楼大堂的灯光，看见谢骛清和几个高级将领一同走进来，身上仍然是蓝色呢子大衣。酒店两旁的墙纸壁画像没有尽头……在他两旁不断退后。比记忆里的更修晳清俊，嘴唇的颜色浅极了，该是天太冷的缘故。

&esp;&esp;谢骛清正摘下手套，想要和身边人说话，慢慢停住了动作。

&esp;&esp;……

&esp;&esp;她像窒住了，努力让自己瞧清他的五官，他的面容。怕看错了，怕根本不是他。

&esp;&esp;谢骛清缓慢地把手套对折，交给身旁的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年轻副官，目光一直在她这里。

&esp;&esp;风尘仆仆的将军们刚下客轮，正在吩咐副官们清点行李，安排跟来的士兵们的住行和巡岗。

&esp;&esp;被谢骛清救过的中年将军环顾这声名赫赫的利顺德：“听说前清皇帝被赶出紫禁城以后，就住在这儿？”一旁饭店经理恭敬答：“不在这里。不过常来泰晤士厅跳舞，到西餐厅吃饭。”

&esp;&esp;谢骛清和众将军一起走向电梯。

&esp;&esp;何未的手还在发麻，从瞧见他起，手上的血脉就像无法流动了，麻得厉害。腿也是，站得不实了，这回不是踩着薄冰，根本就是站在水面上，人轻得没有重量。

&esp;&esp;“老谢定房间了吗？”另一个将军问他，“先去餐厅吃点儿什么？”

&esp;&esp;谢骛清没有回答身边的人，军靴在软绵的地毯上站定。

&esp;&esp;“何二小姐，”他轻声说，“久违了。”

&esp;&esp;她轻轻地笑，点头说：“谢将军，别来无恙。”

&esp;&esp;两人对视着。

&esp;&esp;其中的暗流湍急，冲得她昏沉沉的，也让众将军瞧出了端倪。

&esp;&esp;谢骛清除了治军严谨和军功累累，最让人喜好谈论的就是风流。他们来自南方，并没见过何未，一时联想不到何家航运头上，只顾着瞧谢骛清和佳人之间的眼神勾连，不用深想也知这位“何二小姐”同他有某种不可说的前缘。

&esp;&esp;“二小姐来天津，是为送出港客轮？”他问了重逢后的，人沉默着迈出电梯，身段颀长，军装在他身上额外服帖合身。他眉目间虽难掩疲惫，但还是礼貌地对秘书一点头。秘书只瞧见他的侧面，留在脑海里的印象是这个男人的眉深，眼眸更深，有着青山秀水养出来的清隽。却是水深无底，山林幽深，不大好亲近。

&esp;&esp;通常这种男人对女人又会是另一个面孔了。秘书想。

&esp;&esp;因三层不高，跟随的军官都直接走楼梯上来了。

&esp;&esp;最先上来的是十五六个布置会议室的中级军官，每个人手里都拎着黑色皮箱子。

&esp;&esp;秘书想和他们多说话都没机会，众人到了公共房间。中级军官们开始布置起来，打字机和反监听的干扰器先后搬出来。有人在调试打字机，有人在连接电源，有人搬来一个棕红色、半臂长的木箱子，打开是手摇发电机。

&esp;&esp;他们的军用设备都不是最新的，秘书身后的两个助手认出那台打字机是德式老款，露出不屑的神情……听说广东那边办军校最窘迫时，连第二日的伙食费都要在前一天去问军阀借，果真如此。

&esp;&esp;秘书比两个助手眼界宽，看到的是这批将军的治下严谨和专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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