运河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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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节（第2页）

&esp;&esp;风太猛，雨太大，闪电太亮，雷声太响，那人大约没听到，依旧怔怔地看着不知名的远方。

&esp;&esp;章秀青脚步不停地向前疾奔，一直奔到桥墩下面，这才停下来，站在雨水淋不到的地方，大口大口地喘气。其实躲在桥下面也不安全，但总比躲在树下好，就当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吧，更何况，树冠毕竟不是真伞，时间长了，还是会被淋湿。

&esp;&esp;章秀青伸手抹去脸上的汗水和雨水，发现那人没跟来，忍不住探出头，大声喊道：“喂，你那里危险，快到这里来！”

&esp;&esp;少年充耳不闻，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，一动不动，就像是一蹲石化的雕像，周身弥漫着苍凉悲伤的气息。

&esp;&esp;章秀青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小，他没听见，便将凉帽夹在腋下，双手合拢成喇叭，围在嘴边放声大喊：“喂，不要在树下避雨，太危险，你快到桥下来！”

&esp;&esp;这一回那人总算有反应了，他慢慢地转过头，对着章秀青看了很久，脸上一副迷茫、无助、挣扎、痛苦、伤心、彷徨的神色，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了他，活着没人在乎，死了没人伤心……

&esp;&esp;章秀青心里蓦然一痛，这一刹那，她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，凄凄惶惶离开家乡，孤孤单单在异地他乡闯荡，衣单食缺，举目无亲，无依无靠，无所适从，整日的被人欺负，为了活下去，不得不在人前伪装出坚强的样子，可是在人后，好几次情绪失控，差点寻了短见……

&esp;&esp;难道这个少年遇到了什么挫折，这才跑到这里自杀？章秀青心里一个咯噔，还没来得及多想，“咔嚓”一声，天空又响起一声炸雷，雨下得更大了，那人的衣衫被雨淋湿，紧紧得贴在身上，越发显得单薄孱弱。

&esp;&esp;风大雨大，雷电交加，这附近除了他们两个，再无他人。章秀青有些害怕，又有些担心，抿了抿唇，秀青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，忍住想要尖叫逃跑的冲动，从桥下探出头，前后左右全都看了个遍，发现四周并没有什么歹人，这才稍稍松了口气。

&esp;&esp;君子不立危墙之下，她跟这名少年非亲非故，舍己救人这种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做的，但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，见死不救这种事情她也做不出来：“你、你等着，我来给你松绑。”

&esp;&esp;风雨实在太大，章秀青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，然后向外猛冲，一口气冲到大柳树下，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，顾不得别的，先解绳子。

&esp;&esp;少年的手脚被尼龙绳绑得死死的，章秀青绷断了三根指甲才解开。

&esp;&esp;长时间没有活动，少年浑身麻木，无法动弹，仿佛这具身体不是他自己的。因为挣扎，他的手腕和脚踝全部磨伤，看上去青青紫紫，好不骇人。章秀青瞥了一眼就挪开视线：“你可以自己走路吗？”

&esp;&esp;少年僵着身体点了点头。

&esp;&esp;“需要我帮你报警吗？”

&esp;&esp;少年摇了摇头，静默了片刻，从喉咙里挤出四个字：“不用，谢谢！”态度非常冷淡，一副不想多说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。

&esp;&esp;哪有这样子对待救命恩人的，章秀青不由得有些生气，冷冷回了句：“不用谢！”立刻冒雨奔回桥下。

&esp;&esp;路边一人高的草丛里，扔着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，少年移开视线，盯着章秀青的背影，脸上浮现出一种寂寥的神色。缓了好一会，他的身体才恢复知觉，踉踉跄跄地过桥，小跑到河的对岸，在另一个桥墩下躲避风雨。

&esp;&esp;章秀青前世侦破类的小说看多了，以为那名少年遇到了拦路抢劫犯，生怕那名歹徒去而复返，心里忐忑不安，不停地东张西望。

&esp;&esp;少年看出了她的紧张，用苦涩的声音说道：“把我绑在树上的那个人昨天上午就走了，到现在都没出现，不会再回来了……”

&esp;&esp;那他岂不是被绑了一天一夜？也不知是什么人干的，瞧少年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，里面多半有隐情。章秀青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，也没兴趣去探听别人的隐私，自然不会开口询问。

&esp;&esp;少年明显松了口气，肩膀一松，只觉浑身酸痛。

&esp;&esp;桥洞下风大，章秀青冷得直发抖，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，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湿透，湿衣沾在身上，不舒服极了，不由自主环紧双臂，在原地来回踱步。

&esp;&esp;河的对岸，少年站在阴影中，微微垂着头，看着脚边奔腾向前的河流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&esp;&esp;桥底下的光线非常昏暗，看不清楚少年的表情，而章秀青也没想看清，因此只是瞟了一眼，便移开目光，看向别处。

&esp;&esp;雷声轰隆隆地响，大雨哗啦啦地下，茫茫无际的天地间，好像挂着一幅宽大无比的珠帘，无数雨滴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从天际掉落，落入河中，溅起一朵朵晶莹的水花。

&esp;&esp;雨景很美，可惜这雨下的不是时候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歇，也不知道父亲母亲有没有被雨淋湿……

&esp;&esp;好在夏天的雨来得快，去得也快，大约半小时后，风雨渐止，雷声渐停，章秀青从桥洞下探出头，一眼就看到那棵大柳树被连根拔起，倒在河岸边，不由得暗呼庆幸，目光看向少年，正好那少年也看向她，两人视线一接触，立刻移开。

&esp;&esp;不一会儿，天边出现了一道绚丽多姿的彩虹，章秀青活了两辈子，还是秀青现在满腹心事，连自己的事情都顾不来，哪有那个闲功夫去多管闲事。

&esp;&esp;暴雨过后，沿河小路变得异常泥泞，待到章秀青两脚泥水赶到县城，已将近十一点钟。她又累又饿又狼狈，再加上衣衫褴褛，一出现就被人当成了叫化子，好几个衣着光鲜的男女看到她就好像看到瘟疫一般，远远的就捂着鼻子躲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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