运河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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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1节（第2页）

&esp;&esp;程不遇见过那张照片，知道上边人是自己的爷爷奶奶。

&esp;&esp;至于月风天，顾如琢帮他精简后的资料里没有提——大量的图片拍摄和信件拓印，都在另一部分资料中，只是听说二人此后以书信往来居多。程方雪故交甚多，整理出来的信一大把，本身也很难从里边单独挑出来。

&esp;&esp;胡轻流筹备电影时，程方雪给了完全自由的改编权利：“罗绮垂是罗绮垂，我是我，只要这片子拍出来能让年轻人喜欢而不悖我们的出发点，一切随意。”

&esp;&esp;于是胡轻流写了这么一场戏：艳情戏，充满色、欲的一场戏，却与情爱无关。

&esp;&esp;那是月风天结束了津门的戏，宣布退隐。

&esp;&esp;他放了三天的水，第四天亮了绝活，之后宣布不唱——这件事，代表着留派现存于世的最后一个传人，消失了。

&esp;&esp;他有徒弟，可是徒弟们一个二个都是“半个留”或者“白开水”，唱不出留派祖师爷那个味儿，外界一直在议论这件事。

&esp;&esp;别人都说：“月风天死记仇了，当初来演第一场被喝倒彩，记恨到现在，如今回来了，名声挣回来了，观众爱看了，嘿！他不演了。”

&esp;&esp;报上登刊，有文人痛斥月风天性格偏激，愧对行当，也有人盛赞他性情中人……无数人登门拜访，希望他还收徒，希望还能够齐全留派的行当，不想老祖宗的东西闷着砸在他手里。

&esp;&esp;“打擂没赛过野路子出身的小师弟，这不，气得直接退隐，啧啧啧……”

&esp;&esp;“可他最后一天唱得是真好，真的。”

&esp;&esp;而观众却承认了罗绮垂——承认了一个年轻人，标新立异地想纳各派之长，旧词新编，旧戏新演，他是罗家人，可是不唱留派的唱腔，没问题，因为留派不适合他，他唱不来，情有可原，他有自己的路子，票卖得好，就是角儿。

&esp;&esp;月风天门前，登门拜访者络绎不绝。

&esp;&esp;那时他租在津门最贵的地段，一栋花园小洋楼，金贵得要死，可是和之前一样，他谁也不见。

&esp;&esp;月风天三个徒弟，分别出来谢客，楼上的窗一直关得紧紧的。

&esp;&esp;这事说白了和罗绮垂没有关系，可事情落在罗绮垂头上，他怎么想，怎么跟自己有关系。

&esp;&esp;他的戏他看了，他明白月风天是在让他——他是小辈，是想出头，可不愿月风天以毁了自己为代价而让他。

&esp;&esp;年轻人一头热，挣来所有的钱买了礼品茶果金玉饰品，提上门，再次请见。

&esp;&esp;照样不见。

&esp;&esp;可这次不同，这次罗绮垂没有第二天的戏要唱，他于是耐心等了下去。从清晨等到黄昏，再到深夜，门口的保镖都困得打跌了，他还在原地站着，手边是买来的茶果和首饰。

&esp;&esp;“来干什么的？”有一个徒弟开门，问道，她认出了他，语气暧昧模糊，“打擂赢了，不坐家吃茶，来我们这喝西北风？”

&esp;&esp;罗绮垂好脾气：“月老板让我一手，我才能成名。该来的，多久我都会等。”

&esp;&esp;“师父他说，小辈赢了就赢了，不必多想，唱了几十年戏，发够了，退了是享清福的。您回吧。”

&esp;&esp;“我想再听月老板唱一次。”罗绮垂坚持道，他立在晚风中，单薄温润，却透出一种超乎寻常的倔劲儿。

&esp;&esp;狂得要开宗立派的人，不想却是这样温润少年气的一个人。

&esp;&esp;那徒弟忽而一笑：“那您请进吧。哟，还带了东西。”

&esp;&esp;他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，进去后才知道，自己这点东西实在是寒酸——大堂里正坐着一个客，看打扮，西装革履的，梳分头，打了发蜡。他送的东西是足金摇钱树，上刻四字：“清静长红”。

&esp;&esp;另一个徒弟正在对西装男说：“师父叫您把东西收回去，俗得很。脏他的眼睛。”

&esp;&esp;罗绮垂垂眼看自己手里的袋子。

&esp;&esp;一斤李子一斤梅，剩下一盒珠宝首饰，是攒行头用的，也是金玉，俗气。

&esp;&esp;他赶紧说：“我……也有送……俗气。”

&esp;&esp;一群人都回头看他，室内寂静片刻后，众人大笑起来。

&esp;&esp;他的礼物，月风天收了。

&esp;&esp;之后罗绮垂与他熟了，才知道此人“俗”与“不俗”，全看心情，他认的人，抓一捧沙送上门，他都认；不认的人，摘了星星也别想他多看一眼。

&esp;&esp;他上了月风天的楼，推开了那扇门。

&esp;&esp;对方知道他的来意。

&esp;&esp;粉墨面，三凤冠，蓝白里衣，等在这里。

&esp;&esp;留派百年前最盛，因为最美，那时杨妃还没改词，还要唱“安禄山卿家在哪里”，与太监调情，唱“颠鸾倒凤一番”的艳词，趣味低级，但一唱就满场躁动，满场叫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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